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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得厚起脸皮了,她没等苏味支使她上别处去缝制,嘴里说着“奴婢斗胆”,偏身在南炕前的脚踏一角坐了下来。脚踏低矮,她的身形面容在窗口暖阳的映照下,显得温驯又柔软。她还年轻,脸颊没有经过老嬷嬷的开脸茶毒,依稀覆着一层淡金色的绒毛,愈发像猫儿狗儿一样纯真无害。皇帝对她并不厌恶,因此就算她离得近一些,也没有斥退她。反倒是看她低头缝制靴子,忽然生出一种家常式的温暖。这是出身帝王家的人,一辈子都不可能品砸到的滋味。但帝王须得戒慎,他收回视线,重新翻开奏疏,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:“既然受了掌事宫女欺负,为什么不回明主子?”如约手里捏着针线,余光却揽住了那把剪子,“回万岁爷的话,奴婢是针工局的人,受娘娘厚爱才得以进大内,不能给娘娘添麻烦。绘云姑姑是娘娘信赖的人,在娘娘身边伺候多年,哪是奴婢这样的人能得罪的。”皇帝的语调里带着几丝轻慢和玩味,“你怕自己申告不成,反被打压?”
如约说是,“奴婢微末之人,受些委屈是应当的。只要往后办事再小心些,不惹姑姑生气,总有熬出来的一天。可她的话却让他发笑,“你以为小心些,就能相安无事?她要是觉得你不该出现在永寿宫,你单脚迈过门槛都是罪过。”她闻言抬起眼,那张脸上浮起了融融的笑意,“不单脚迈门槛,难道还能双脚蹦过去吗?”
皇帝凉哼了一声,“世上处处都有这种刻意刁难的人,从内官监到永寿宫,你遇得少吗?”
他言之凿凿,仿佛自己亲眼得见过。如约不明白,这种人上人怎么会懂得蝼蚁的艰难。当然她也没有兴致探究,只是不时望向那把剪子,心里的火慢慢燃烧起来,从小小的火星子,扩张成了滔天巨焰。就是现在了。
她手里的针线做到了尽头,不能再耽搁了。
她探过手指,去够那剪子,五指紧紧扣住把柄,只要调转个方向,就能扎进他心窝里。
小心翼翼偷觑,皇帝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,仍是专心致志理政,不时抬手蘸墨,在奏疏上落下一段御批。这将近正午的时光,站班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。西暖阁外的太监个个低垂着眉眼,就连苏味都有些心不在焉,偏着头,着力看廊下悬挂的那只鹦鹉去了。剪子握在掌心,握得死紧。她吸了口气,正想挺身朝他刺去,不想这时忽然传来康尔寿的声音,“万岁爷,锦衣卫余大人求见。”皇帝的心思从奏疏上挪开了,视线顺势瞥向坐在脚踏上的人,见她张开剪子,剪断了绷紧的棉线。“让他进来。”皇帝随意朝外发话,目光却没有从她手上移开。
如约起身,双手把靴子呈敬上去,“万岁爷,奴婢补好了,您试试吧。”
针线一旦做完,那只盛放工具的笸箩就被搬走了。她的心直往下沉,却不敢显露分毫,尽力地扮出笑脸皇帝自然没空试,淡声道:“朕要见臣工,你退下吧。”
如约道是,把靴子交给一旁的苏味,自己行个礼,从西暖阁退了出来。
迎面正遇上余崖岸,他那双眼,照旧能把人凌迟。错身的时候步子一顿,虽没有开口说话,眼神却意味深长。如约朝他福身,退开两步,待他往正殿去了,自己才转过身,如常迈出养心门。
前面遵义门上,还是那个看人下菜碟的小太监汪轸,这回没来讨嫌,客客气气地和她打招呼:“姑娘这就回去了?”如约点点头,穿过遵义门,走在南北笔直的夹道里。
脚步茫然,心绪像欲断的弦丝,虚浮地飘在半空中。不住筹谋,不住失败,灰心得无以复加,实在不知道这么没用的自己,留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。原本只差一点儿,不过三四尺的距离罢了,明明有很大胜算的,没想到忽然杀出个程咬金。如果余崖岸不出现,康尔寿不来回禀,只要再给她一弹指,她就能为全家人报仇了。可就是这么不顺利,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,是慕容存命不该绝吗?
她确实失望,但失望过后并不气馁,宫女二十五岁放出宫,她今年才十七,还有八年。整整八年时间,总会找到合适的机会。重新振作起来,他们这样的人,注定要经过无数次的淬炼。以前不明白杨稳的沉着,但到现在,似乎慢慢能够体会了。挺了挺胸膛,迈进琉璃门,永寿宫里的气氛如预想的一样凝重。廊下站班的人都有些打蔫儿,看见她,拿眼神慰问她。大伙儿都知道,绘云这回害人害己,险些又坑死她。乾珠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,压声问:“没事儿吧?皇上没降你的罪吧?”
如约摇摇头,“绘云姑姑怎么样了?”
乾珠一手罩住了嘴,凑在她耳边说:“康掌事进来,二话不说就要提人。
娘娘出来追问,才听说她在万岁爷的靴子上动了手脚。康掌事说,宫人之间不对付是常事,但她不该触犯万岁爷。这回是犯了大忌讳,瞧在她殉葬的姐姐情面上,不要她的命,但家里的功勋没了,着人传话给她哥哥,让把人领回去如约五味杂陈,但很快硬起了心肠,“还活着就好。”
宫中的争斗一旦牵扯上了主子,就是你死我活。要没有上已节那一推,自己也不会和她过不去。虽说对她还是有些愧疚,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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