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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遍回放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,他甚至怀疑自己当时离得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近,恍惚里他甚至可以看见血涌出来时,母亲鼻翼微翕的样子,眼睛里还没有熄灭的诅咒般的恶意。
他像是为自己构造了一场边境,清醒地反复咀嚼着属于自己的噩梦。
他不算一个健康普通少年,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,他一直清楚。
余光里,他看到燕姮的身影。
像一个客套、礼貌又恪尽职守的守护者,站在若即若离的位置,留给彼此都可以从容进退的分寸。
一个绝不会“冒犯”的安全距离。
他想起照片里一个后来在没出现的人——“邵清”,还有燕姮避而不谈的样子。
她这样一个散漫的人,却对男女之防有着过于敏感到奇怪的警醒。他不过十来岁的少年,燕姮大了他百来岁,有些东西太过刻意反而反常。
起初,他以为是燕姮对他的防备。但是,在昨天提到“邵清”这个名字时,他机警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同。
一种来自直觉的推测,让他慌乱。
楚随突然感受到掌心有一丝刺痛,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里陷进皮肉的指尖。
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先于感情萌发的渴望。“无法渴求”的直觉判断让他产生了一些焦虑,这种焦虑直冲心口几乎产生了灼热的痛觉。
他死死盯着地板上的自己模糊的身影,突然意识到自己站在了重要选择的关口,哪一种做法才能让他真正意义上的永远留在镜斋,抓紧自己的渴望来缓解心头的灼烧。
在“邵清”这个名字里,他似乎看到了选错的代价。
如久行雪夜的人突见薪火,可怜的少年不曾拥有过温暖,一个人这样努力走到如今,连如何伸手都感到惶恐。
好在他足够聪明,这种聪明为他造就了一种可贵的直觉,敏锐但也脆弱地洞悉燕姮身上对他的一种矛盾感。
她似乎需要他加入镜斋,帮助她进入边境。但是,好几次望着他的犹豫和审视,又叫他觉得燕姮不想让他与自己牵扯太多。
哪一种选择才能让他消除燕姮的犹疑和排斥?
他想他需要一种更委婉,暗默的方式,才不会成了像邵清那样的“前车之鉴”,这种方式需要真实到让自己也相信,才会丝丝入扣,让燕姮也相信。
他跟着燕姮离开故地一路无言,回到镜斋,在燕姮准备上楼时终于开了口。
“我不会...拜你为师,也不会加入镜斋。”
“我们...做场交易。”
燕姮转过身,收了散漫的姿态,稍作思索道:“你说。”
楚随慢慢组织了语言,希望自己这段话说得够顺利,说:“首先,我会留在镜斋十年,也十年间我会保证事事以你为主,绝无二心。”
他顿了顿,说:“就如同你待你师父那样。”
燕姮没接话,继续听他说:“其次,这十年间,我会和你继续找下一个可以进入边境的人。”
“待到十年期满,我用【瓷生】离开边境,你也要放我离开镜斋。”
燕姮听了,没说话,走到沙发旁坐下,想了会笑了,说:“这听起来,更像是你在威胁我。比如,我不答应你,下一次进【边境】你就会直接用【瓷生】离开。毕竟,之前我已经让【伯奇镜】吃过你的血了,所以下一次你进入【边境】可以把【瓷生】带进入”
“不是!”楚随面上有些着急,又迅速镇定下来,说:“我说了,这只是交易,不是威胁。我需要一个期限。”
留在镜斋是他的目的,跟在燕姮身边也是。可是他的野心让他想要谋求一个更平等的位置。所以盘算出这样一个交易。
接着,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,说:“我不会像镜斋的人一般,一辈子都耗在边境里。”
他望了窗外的落日西沉,说:“我会走出去,会去做一个普通平凡,不会因为噩梦惶惶终日的人。”
八百个心眼子的两人凑在一起,总是虚虚实实,真真假假,揣着对方的真正意图,每句话都在博弈。
后来燕姮回忆起来,发现自己入局的第一步,就是先入为主地将眼前的人当做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。
那时的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,看着那么坚定的楚随抛掉了许多的顾虑。
楚随察觉到了燕姮一瞬间的放松,意识到自己这步走对了。